【用集装箱拼成的诊所平均问诊时长仅36秒】

  两个海运集装箱一拼，就能变成一座免费的社区诊所。这里没有挂号费，也不需要预约，居民出门几百米就能看病拿药。印度的墨哈拉诊所，这个听起来不显眼的项目，却已悄然为超过5亿人次提供了服务，成为印度城市基层医疗改革的突破口。

  墨哈拉诊所是印度德里政府自2015年启动的一项基层医疗改革项目，诊所仅需3-4天就可以完成建设并迅速部署在居民区周边，为城市中低收入人群无偿提供、就近、基础的医疗服务。该项目以极低的建设成本和快速部署能力，解决了德里医疗资源分布不均、公共医院负担沉重等难题。

  截至2024年底，德里已建成并运营约546家墨哈拉诊所，覆盖全市70个立法选区，累计服务人次超过5.44亿，极大提升了城市居民的就医可及性与频率。由于患者量巨大，每位患者的平均问诊时间仅约36秒，虽带来医疗质量上的挑战，但也凸显出该项目在扩大服务覆盖、疏解公立医院压力方面的现实效果。

  印度一直面临高额自费医疗支出和低医保覆盖的问题。据现有公开数据，2015年印度65%以上的医疗支出靠个人自付，2017年只有约17%的人口拥有健康保险。

  2015年7月，印度德里政府启动了墨哈拉诊所（Mohalla Clinic）项目，这是由平民党政府主导的一项基层医疗创新，旨在建设遍布全市的社区一级诊所，为居民提供就近的免费基本医疗服务，减少路途远和费用高导致的就医障碍。

  诊所主体由两个20英尺长的海运集装箱拼接而成，建筑面积约为建筑面积约为，内部经过预制和改装，包含了诊室、接待及候诊区、对外开放的药房窗口以及卫生间等功能分区，配备了照明、电力、空调和基本家具，墙体隔热、防霉，甚至采用医疗级的不锈钢台面和抗菌地板，保证小空间内的卫生与舒适。这种模块化设计可在工厂预制后运至现场，仅需3-4天即可安装投入到正常的使用中。每个诊所的建设成本约合200万印度卢比（约人民币17万元）。

  通过这种便携式、标准化的集装箱诊所模式，德里政府得以在城市的密集居民区快速铺开基层医疗网点。德里官方统计显示，截至2024年已建成的546家墨哈拉诊所每月为成千上万患者提供服务，受益者以日薪劳动者、妇女和老年人居多。

  每个诊所配有由1名医生、1名护士、1名药剂师和1名化验技师组成的医疗团队，能轻松实现常见病的初步诊断、简单检验和用药。诊所选址多在平民聚居的社区或棚户区，方便低收入者、流动人口、每日工薪阶层就近就医。

  诊所不收取费用，向所有患者开放，无需预约，在固定工作时段内先到先看。患者走进社区诊所，能够获得医生的问诊、基础体格检查，并现场进行血糖、血压等快速检测；诊所还能采集血液、尿液样本送交签约的中心实验室，以进行超过200项化验检测。常用的退烧药、抗生素、降压药等处方药由诊所药师直接免费发放。诊所还承担一定的公共卫生职能，如为儿童接种常规疫苗、为孕产妇提供早期产前检查和营养指导，以及开展常见慢性病的筛查和健康教育等。

  诊所选址在居民区内或附近，约95%的就诊者居住在距诊所1公里范围内，实现了真正的步行就医。免费且便捷的特点，使许多过去舍不得看小病的人现在愿意早点就诊。 墨哈拉诊所的便民也吸引了一部分中产阶层，连德里一些富人区的居民也要求设立社区诊所，有人以往动辄去私立医院的小毛病，如今也会就近到墨哈拉诊所看感冒发烧。

  这种就近首诊、免费基本医疗的模式，大幅度的提升了居民寻求医疗服务的频率。据印度媒体IndiaSpend，德里推行墨哈拉诊所后，人均年就诊次数从不到1次上升到了5.6次，过去许多隐藏的需求被释放开来，基层首诊正在慢慢地发挥作用。

  截至2024年底，德里共建成并投入运营约546家墨哈拉诊所，分布在全市70个立法选区，累计完成诊疗人次超5.44亿。

  据官网统计，墨哈拉诊所项目让每户五口之家每月可节省 500 至 2000 卢比的医疗相关支出，患者因就近就诊而节省的交通与等待时间，相当于每人每年多出一个完整的工作日。在医疗系统负担方面，墨哈拉诊所的普及有效分流了1.6 亿次门诊原本将流向公立医院的人次，极大缓解了医院拥堵问题。项目也创造了超过1万个就业岗位，包括医生、护士、药剂师、化验师及支持人员。

  墨哈拉模式的成功仍引发了印度别的地方的借鉴热潮。泰伦加纳邦等多个邦市纷纷启动了类似的社区诊所项目。这一德里经验被视为印度城市基层医疗的一场革命，并被媒体誉为“印度送给世界的卫生改革礼物”。前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世界卫生组织前总干事布伦特兰等国际人士都曾专程考察德里墨哈拉诊所并给予高度评价。

  由于覆盖人群庞大、接诊量巨大，墨哈拉诊所的单次问诊时间极为有限。根据德里审计署2023年的实地评估，平均每位患者的问诊时间约为 36秒。如此匆忙的问诊很难保证医生对病情的充分了解与检查，存在漏诊误诊隐患。极短的问诊时间不仅降低了患者满意度，也引发了人们对医疗质量的质疑。统计显示仅6%-19%的受访患者认为诊所提供了有效的转诊和后续跟进，只有区区2%的人感到诊所医生熟悉自己的整体健康状况

  诊所采取医生合同聘用制，一份审计抽查显示，在被检查的诊所中有18%曾因缺少医生而长期停诊，停摆时间从半个月到长达23个月不等。检查时，在德里东北、南部、西南等区抽查的218家诊所中，有41家当时处于关闭状态，没办法提供服务。原因主要在于有的医生辞职后新的医务人员未能及时补充，有的医生因为违规被解聘但继任者空缺，还有一些诊所因为场地纠纷被迫暂停运营。医生的匮乏直接引发部分社区诊所成为“空壳”，居民徒有设施却无医可看。

  免费提供基本药物和化验是Mohalla诊所的重要承诺，但2022-2023年的检查显示，被抽查的诊所中有74家药品库存不全，未能备齐应提供的165种基本药物清单。供应链的不稳定使许多常用药出现断供或短缺，供应商屡屡延迟配送3-6个月不等。一些高血压、糖尿病等慢病药品患者常常拿不到，需要自行外购，这违背了诊所免费供药的初衷。

  诊所由于多采用集装箱或租赁简易房，有些在设施条件上不尽完善。审计随机检查的81家诊所中，有10家无安全饮用水供应，24家空调故障（影响药品贮存安全），21家没有厕所供医患使用。甚至有6家没有像样的诊疗床，29家未配备灭火器，12家对残障人士不友好。这样一些问题反映出诊所在快速铺设过程中硬件标准参差不齐，部分未达到医疗机构应有的基本要求。

  针对墨哈拉诊所暴露的问题，以及为逐步提升基层医疗体系的能力，德里从2025年开始启动了新的升级计划—Ayushman Arogya Mandir (AAM)，意为 “全民健康中心”。这个计划被视作墨哈拉项目的2.0版，由时任德里行政当局在中央支持下推动，其宗旨是在现有社区诊所基础上建设更完善、永久性的基层卫生综合服务中心。

  AAM计划纳入了印度国家级的全民健康保障框架，获得中央财政支持。中央政府为德里该计划拨款约240.6亿卢比（约20亿元人民币）用于基层医疗基础设施建设，包括综合诊所、检验实验室和医院升级等。

  墨哈拉诊所是印度城市基层医疗体系中一次颇具开创性的尝试。它的价值在于用极低的成本、极短的周期，建立起覆盖广泛的基础就诊入口。在德里这样一个人口高度密集、社会分层显著的城市中，它解决了许多低收入人群能不能看病的问题。集装箱诊所的形式虽简，但对于缓解看病难、引导首诊下沉、提升公共卫生覆盖率等方面，确实发挥了实际作用。

  当然这种诊所形态也存在很明显局限，特别是在问诊深度、慢病管理、持续服务能力等方面难以满足更复杂的健康需求。但放在特定的资源和制度背景下，墨哈拉诊所提供了一个思路清晰、执行高效、相对可复制的城市基层医疗方案，也为其他发展中城市提供了值得参考的经验样本。